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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小說寫到我的內心去了。


我在看到一半的時候便這麼覺得,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強烈共鳴,沒有任何一種情緒可以去代入表達的契合感,彷彿存在心中的某種事物…可能連我都沒有察覺到的、或是已經在模模糊糊地印象中探索道卻未臻具體形成的那樣的某個東西,讓這本佐藤櫻的「開。關」給完整地形容了出來。


其實最初我並不知道「開。關」寫的是這樣的內容,看書名我一開始想到的是動畫「我們這一家」裡的小弟柚子曾經形容過的;心情的開關
柚子小弟是這樣說的:
某些時候,會打開心情的開關,那代表的是敞開心靈接受世界,而開關關閉的時候,通常是面臨即將可能到來的憂鬱心情,因而封閉起來拒絕外界訊息向內心的傳遞
就我個人而言,我很能認同柚子小弟處理心情的態度,如果套用柚子小弟的邏輯,我也滿常切換著心情的開關來決定自己的語言與行事,是這樣想的;如果不能做這樣的切換,在悲喜之間做好調適與預防,那麼自己很容易會遭受到難以想像的損傷


本來以為所謂的「開。關」是這樣的意思,但是佐藤櫻的「開。關」說的卻不是這樣,雖然在我的意料之外,可是我要說;所謂的意料之外真是太美好了,因為這樣的無意,我找到了被理解的感覺,在這本「開。關」裡



書名:SWITCHスイッチ ( 開。關 )
作者:さとうさくら 佐藤櫻
譯者:黃薇嬪
出版:皇冠
   2007年09月20日





開關


「開。關」的一開始是這麼說的:
「每個人的脖子後頭都有個小小開關,那是只有苫子才看得到的開關,手指輕輕按下那個開關──不、用不著特意去按,只要憑藉想像力將它按下,那個人就會消失了」


小叮噹裡面有一篇叫做「獨裁者按鈕」,那個指定要誰消失、按下去就能如願的無情道具,不就和這是一樣的感覺麼?而且後面還強調;「不是死掉,是消失,不是被殺掉,是消失」,就是這個樣子,不是兇殘地希望想消失的人死去,而是漠然地煩躁地希望永遠的消失;沒有痕跡


從這個角度出發來思考;「脖子後的開關」的想像就是;主角苫子冷眼地看著眼前這個世界,透過開關去嘲弄著汲汲營取的人生百態
不是,不是這樣的,或許苫子真的是冷漠地看著自己的四周,但是「按下開關消失」得想法卻不是嘲弄和反抗,相反的;那是察覺到被拒絕的之後的自然反應,正是因為苫子強烈地意識到自己和週遭人的不同、感受到與世界不同調的排斥,由這樣的情緒中產生的反彈意識,是自暴自棄地認為「如果我被拒絕,就換成我不接受」的心態,而所謂的「開關」想像正是源自於這樣的消極心態


與其說是「按下開關讓所有人消失」,我想真正想徹底消失的人是苫子自己,來這樣設想吧;當所有人都被自己按下開關送到了「消失的那個世界」之後,送到那裡的依然和自己是不同的群體,被留下來的自己的本身,還是孤獨的,如果把和自我不同的一切全都送走,而佇立在原點的都沒有變,換過來與換過去之間,屬於自己的依然只有自己,換句話說,即使是我存在著,依然不屬於這世界,即使是我不存在了,也還是與世界無關,如果把不屬於我的、我不屬於的送走,最後在這個原點,我還是我、自己還是自己,不曾屬於過也不曾被屬於過,這樣的認知反而強烈地讓人注意到自己的不合群存在,即使人海茫茫,依然還是自己才能看見自己,拒絕世界與被世界拒絕;這樣形式上的孤獨


所謂的消失,其實從頭到尾不認為自己有存在的人就是苫子自己,無聲的寂靜的不存在,按下的開關,只有苫子後頸上的那個




想要消失


苫子其實渴望的;是像她所看見的「普通人」那樣,故事的一開始她也有說到這樣的心情:
「每個人都有開心活著的原因嗎?大家都有所謂的生存意義嗎?為何我找不到讓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了?」
她想像這些「大家」一樣,在朝陽底下向著目標前進,但是苫子找不到在陽光照射下きらきら的那個目標,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又還能做什麼,於是苫子知道自己是與眾不同的,但不是特別的優秀,而是敏感晦暗的


我說「開。關」說到了我的內心,就是這個意思,我讀取到了自己和苫子一樣的灰色想法;無法停止沒有盡頭的自卑感,我也同苫子一樣,找不到足以支撐自己活著的目標,雖然我堅信著一個人生哲學:「這個世界上一定有是你能做的、而且只有你能做到的一件事」,但是很諷刺的是我雖然如此地相信著,但我卻找不到這所謂的「非我不可」的事
很多時候,我看著從身邊走過的不認識的人、打招呼交談的親友、網路上頻繁交流的朋友,就更能理解苫子所說的「開心活著的原因」和「所謂的生存意義」了,總在看著他們的時候,想著:
「真好,每個人、大家都是那麼明確地活著」,那種明確的意義就是我所羨慕嚮往的,我一直找不著那種確定目標的感覺,因此在這樣的比對下,感覺到和苫子相同的心情;格格不入的、不予類同的相異感造成了與世界隔離的孤單,明明就身處在擁擠的人群裡,但自己就像個孤島一樣,不屬於大眾這一片大陸
是很難形容的,卻無邊無際的寂寞


處在這樣的寂寞中,我會開始想著;為什麼自己會是這樣?而糟糕的是自己並不是出類拔萃而不同,這樣的認知成了一種否定,否定自己的存在,這種否定的想法就是造成自卑感的原因吧


書中有一段關於苫子這樣的描述讓我印象十分深刻:
「其他人能夠輕易越過的地方,她反而會絆倒,無關緊要的事物她異常拿手,卻會在重要的關鍵時刻錯失重要的事物」,為什麼印象深刻呢?因為明顯地感覺到很貼切地形容出了我的本質,我覺得自己也像是這樣的,因為厭惡自己的這個特質,因而感到成功不必在我,或者說;有我才無法成功,我是因為被拒絕而否定了自己、還是否定自己後選擇拒絕,已經混淆無法理清了,但是結果就是這樣;否定了自己的本質,接著懷疑自己的存在,自卑便自然而然地形成,自厭則是想當然爾,最後自棄就是理所當然了


所謂的自卑,「開。關」裡的苫子以她的言語做了最適當的解釋
「與最初造成她自卑的原因無關,純粹是因為『自卑』二字早已成為她這個人的本質,她的自覺強烈到自我厭惡的地步」是的,那是同樣擁有自卑情緒的人才可以明白的,何謂的個人本質,因為自己的本身就是這個形容詞,已經和原因、性格沒有關係了,因為我就是自卑、自卑就是我,那種認知不知何時成了身體的一部分,後來變成了主體意識,我發現從擁有思考的記憶以來,就一直是這樣的,雖然很多人都會和自己說:
「該有自信,你不喜歡自己,還有誰會喜歡你呢?」,但是自信?我不明瞭這個單字,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部份是值得自信的,我也從來都沒喜歡過自己,也從不認為有什麼部份讓人喜歡


我很尊敬有才華的人,更喜歡有才能又擁有自信的人,因為這些都是我沒有的,人總是會羨慕和渴望自己所沒有的東西,所以很自然地會很想親近這些我喜歡的類型的朋友,可是我會害怕,害怕被他們看出自己一無所有的本質、害怕自己的偽裝脆弱而且不堪一擊,既想坦承卻又不敢誠實,為什麼呢?因為恐懼真實的自己被看清的時候將遭受到鄙視的眼光,而到了那時也是所有的一切遠離自己的時刻
關於這個部分我想自己就和「開。關」裡的苫子不同,儘管我們都有著同樣的本質,但是苫子比我勇敢多了,她一直都是保持這一貫相同的態度面對世界、面對所有的人,而我卻做不到這一點,因為我不敢交付真實的自我,而將那個真誠的部份委身於恐懼中


絕大部分的我是和「開。關」的苫子一樣的,但有很小的一部份;希望可以坦率不偽裝的心意、卻必須小小地包裝自己怕被察覺的情況,則似乎是接近太宰治的「人間失格」了


那麼;我是同「開。關」一樣,想要按下使自己消失的開關?還是「人間失格」裡否定自我存在的極端消極呢?
應該都是有的吧,只是成份的大小異同




共鳴


讀完「開。關」後,我想到的是一個場景;日劇「白夜行」裡桐原亮司看著笹垣潤三寫的筆記而落下了感動的淚水,那是喜悅的淚水,以幽靈身分存活在世上的亮司,捨棄了名字與身分變成了守護唐澤雪穗的背後靈,原以為自己將永遠如此地活下去、在沒人知道真實自己的情形下,但是笹垣的筆記讓他知道了一件事;有人看見了真實的他,並且知道「桐原亮司」是誰
以前的我,能夠知道亮司此刻的想法,但是知道與理解畢竟是兩回事,現在我終於可以理解亮司的激動情緒與落淚衝動,「開。關」裡面的許多言語及形容,於我而言是那麼地熟悉,因為一直都是擺在心中的情緒,只是從未具體地去思考過它,而「開。關」就是非常明確地將這些情緒整理成了字句,它說出了我的本質、理解了我那一事無成的憂鬱


如果不是能這樣地共鳴,「開。關」對我而言只會是一本極為普通的小說吧!其實它的劇情很平淡、文筆也很普通,沒有特別吸引人的地方,作者佐藤櫻只大了我一歲,而在這部作品出版以前據說本人就和書裡的苫子一樣四處打工過活
我覺得佐藤櫻能寫出這樣的作品,應該和她的打工生涯很有相關,甚至我大膽地認為;「開。關」裡的主角苫子便是作者佐藤櫻本人的化身,雖然此書以第三人稱視點寫就,可我覺得佐藤櫻是透過苫子這個角色來抒發自己的心路歷程與人生所得,如果從年齡層面去思考,我和她是同一個世代的人,我想我之所以會認同並理解「開。關」裡的思考與想法 ( 或者說我是被作者所理解的一份子 ),絕大多數也是因為自己和她年齡相近,我們活在同樣的年代,感受過相同的國際脈動與社會空氣,所以有著相同熟悉的時代語言吧?


而在這相同的時代語言之下,心靈的頻率;就無形地相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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