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圖書館的書架上有「刺蝟的優雅」,我就二話不說地趕快取下來借回家看了。
因為之前就有朋友跟我介紹這本書,所以想說有機會一定要借回家看,過了這麼久,總算等到了。其實它已經出版好一段時間,雖然有很好的評價和朋友的推薦,不過我對於非漢字文化區域的文學作品都抱持很謹慎的態度,因為發現自己能接受的實在很少,單就名氣與評價而言,對我來說參考價值不大。
若不是還記得朋友的推薦,我大概便不會一直把「刺蝟的優雅」放在心上。


這個時機點也是剛剛好,因為從今年 ( 2011 ) 農曆新年開始我就開始對法國文學產生了興趣。


讀「刺蝟的優雅」時,剛好正是我想要多讀一點法國文學的時候了。
雖然本來就因朋友的介紹而對此書特別有所留意,不過這個時候,真的是說好不如說巧了。




書名:L'elegance du Herisson
   ( 刺蝟的優雅 )
作者:Muriel Barbery
   ( 妙莉葉.芭貝里 )

譯者:陳春琴
出版:商周出版
   2008年06月01日



刺蝟的優雅


這本書,有兩個主角,門房荷妮和小女孩芭洛瑪。


有關於「刺蝟的優雅」一詞,是來自小女孩芭洛瑪對門房荷妮、也就是米榭太太的形容:
外表看來全身都是刺。
防守嚴密。
內在跟刺蝟一樣細緻。
喜歡偽裝成懶散的模樣。
特別愛好孤獨。
非常非常的高雅。


「刺蝟的優雅」,由來就在於此。
芭洛瑪為什麼會這樣形容荷妮?原因在於她無意間看到的從荷妮袋中跌落出來的書,因而有了這樣的推論。
當然她後來也有提過;不完全是那本書的關係,那本書只是在疑問之下對於推測的象徵性證實罷了。原本對於荷妮,她就感覺懷疑,總覺得這個門房的言行舉止,確實毫無疑問地就像個一般的門房。但也就是這種名副其實的確實,反引來芭洛瑪的好奇,敏感的人對於任何一句話和一個動作,總會不自覺地觀察得特別地具有思考的聯想空間,即使表面上看起來一樣,可是這種人就是可以嗅聞得出「像」與「一樣」的分別。


小女孩芭洛瑪用刺蝟來形容荷妮,是因為她察覺出了,荷妮只是「像門房」、而不是「和門房一樣」。


門房荷妮、也就是米榭太太。這個被形容為刺蝟且優雅的女主角,是整本書中最顯性也最主要的角色。我甚至認為,雖然「刺蝟的優雅」有兩個主角,但這個書名與作者給它所下的定論,無疑地就是在說荷妮;她喜歡古典樂、熱愛哲學研究,這就是她「優雅」的所謂存在。而從不表露自我,在外表上盡力地迎合社會對於門房的印象,那就是她「刺蝟」的所謂意義。


會發展成以外殼的、刺保護自己的生物,一般來說都有一個很明顯的特徵,那就是牠們通常是被動地武裝起來來抵抗被狩獵的危險。
換成擬人法,或許可以這樣理解吧,為什麼荷妮不當一個與眾不同的門房,而還是要讓自己看起來就像一般的門房呢?那是因為她就像這類型的生物一樣,不想壯大、不願意引人注目,因為越多與外的接觸和受到觀察注意的眼光,就像是暴露在被狩獵的危險狀態一樣讓人防不勝防。而如果她就只是用殼、用刺把自己置於其中的話就簡單很多了,因為除非受到攻擊,否則刺永遠只是不會帶有殺傷力的硬毛、殼也只是堅實一點的皮膚而已。順應一個既有的印象是一個偽裝,是她的殼、她的刺。


用「刺蝟」這個小動物來形容,確實是神來一筆的暗喻。說到有刺的生物,我想到的有海膽、河豚、豪豬還有這本書提到的刺蝟,刺蝟的刺給人的感覺特別不同,如果說到刺,豪豬的刺更長更尖也更能保護自己,但相較刺蝟就太過尖利外向了些,而刺蝟的形體小、細細的刺短短地乍看隻下像隻毛稍長稍硬的老鼠,這種羞怯細小的模樣頗符合荷妮敏感謹慎的內心,而不甚明顯但確實存在的細刺也就是她刻意偽裝成的避免與外界有太多接觸的外表了。


芭洛瑪則是另外一個偽裝的典型,她與荷妮不一樣,她的家境狀況良好,照理來說芭洛瑪應該是很幸福、沒有煩惱的,不需要用什麼偽裝的才是,可是事實卻並非如此,只能說不管是什麼樣的人都會有屬於她們的煩惱吧?芭洛瑪也是這樣的情況,她雖然不用為生活煩惱,但是敏感的心思讓她有太多的時間去發展自己的思想、去思考自己的哲學。她之所以偽裝是因為透過她以思想建構出的哲學把世界看得太過明白透徹 ( 或者是;她把她所看到的世界看得明白透徹 ),於是任何的努力都改變不了她所理解的未來,既然如此,又何必認真。


正因為看得這麼地清楚,所以做什麼事情都缺少了意義,因此芭落瑪雖然與荷妮同樣都是偽裝,卻顯得積極許多。荷妮的作法是不過濾而徹底的拒絕,她的偽裝是一種處世的態度,為了要不受傷害,所以將所有的一切隔絕於外。芭洛瑪卻不是如此,她用她的眼睛看這個世界,用自己的想法去區分什麼是可以接受的、什麼是不要的,芭洛瑪的偽裝,是不想讓人看到她接受了什麼、拒絕了什麼、想做什麼和不想做什麼。
前面說如果芭洛瑪是刺蝟,我覺得沒有像荷妮那麼名副其實就是這個原因。因為荷妮需要這樣的殼與尖刺來保護自己,芭洛瑪也有她的殼與尖刺,但是她卻不像荷妮那樣,需要保護自己。


在我的感覺,其實芭洛瑪就是一個早熟到太令人吃驚的死小孩。
這不是在貶損她,而是一個悲哀的感慨。
擁有敏感心性的人很容易擁有超過生理年齡的心智,那種成熟會把感官磨得尖銳、卻也會比他人更明顯的感受到,自己在變得逐漸尖銳的同時而不斷地慢慢磨損。過度的早熟讓叛逆的意識更加強大,最後會走向一個崩潰的毀滅結果,那種崩潰的毀滅就像是某個從眼前劃過的一道光芒,向前急奔而至越來越遠到了看不見為止。
對於芭落瑪十三歲生日時自殺的決定,我覺得並不意外。因為她的觸角伸得太遠太長,所得到的感觸超過了她這個年紀所能負荷的程度,也已經不是她能夠處理和面對的了,面對一個自己認為如何努力都無法改變的世界,芭洛瑪得到了「死」這樣的結論。




藝術與哲學


前面說的會讓人感覺,我好像不是很喜歡芭洛瑪,其實不會,我並不討厭這個角色。而她說的話有很多我也很喜歡,只是從她的思想裡會偶爾感到一些;一個想法太早成熟和心性太過敏感的女孩讓人微微心疼的不捨,太過徹底的思考結果走入了叛逆的死胡同。


對了,思考。
這是「刺蝟的優雅」在除了述說刺蝟如何優雅的主體故事中,最值得一看的部份。
事實上,我覺得那或許才是這本書真正的主體。


李敖說過;奇情與思想是小說家的必要條件


荷妮與芭落瑪的故事,優雅的刺蝟的生活方式是這本「刺蝟的優雅」的奇情。
而她們放在心裡的想法,藉由種種小事所得出的結論,還有對於哲學的感觸、藝術的感動,就是「刺蝟的優雅」的思想了。


我覺得要在這裡詳述「刺蝟的優雅」裡提及的哲學思想,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原因是書裡提到的太多也太雜,而我在哲學思想這方面沒有研究也並不了解。
事實上「刺蝟的優雅」很多寫的東西我不是看得很懂,雖然我終究把它讀完並且理解故事的發展,可是裡面許多荷妮和芭洛瑪那些像是喃喃自語的哲學思想,我雖然很喜歡它們字句上給予我的觸動,但我覺得自己並沒有真的瞭解得很透徹,我只是把它們先讀過放在心裡。
我的想法是;現在不懂沒關係,只要知道自己有什麼感覺就好,也許過了好久以後,我的人生歷練或是內在累積得更多更充實,到那時再重讀一遍說不定就能了解了。也有可能在遇到某個情境時,那些放在心裡的未曾明白的事情,就會豁然開朗也說不定。


事實上我有想過去讀讀一些關於哲學的書,這樣在閱讀像「刺蝟的優雅」這類型的書時,會有更多心領神會的樂趣。
不過只讀了五分鐘我就眼冒金星眼皮沉重了,我的內涵果然還是太淺太淺了啊。


又扯遠了,言歸正傳:
儘管不懂,我覺得自己還是很能充分享受閱讀「刺蝟的優雅」哲學與思想的喜悅,那就是這個作者厲害的地方吧,儘管塞了很多想法在裡面,還包括了一些很艱澀 ( 是我…覺得很艱澀 ) 的論述,卻還不至於影響閱讀這本書的樂趣,不管你懂不懂馬克思、還是胡塞爾,都沒有關係,只要看作者怎麼藉由荷妮與芭洛瑪來告訴你,她們到底從這些著作與思想裡得到了什麼就好。


也許懂了會更好,但不懂也沒差。瞭解的話會有更多值得意會的、不了解的話也能得到啟發的樂趣,淺顯而意深、言簡而意駭,這是這個作者很了不起的一點。


不只哲學,也有提到很多關於藝術的想法,藝術的天地太廣闊了,繪畫、音樂、文學、電影都是屬於藝術的範圍。作者妙莉葉.芭貝里簡直就是把這本書當成了她的 BLOG 一樣盡情地發表了許多她對於藝術的心得與感想,內容精彩且厚實。


讀完以後我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作者妙莉葉.芭貝里的感想抒發完了沒?是把它們都寫在了這本書裡面,還是說這只是她多年來內在涵養的一部分?如果答案是後者,我真的認為;她其餘的作品很值得期待,也一定得觀察。
比起整個故事而言,我覺得這是最吸引我的地方。




對日出之國的偏愛


這個作家似乎對日本情有獨鍾?因為書裡有很多關於日本文化和電影的敘述,尤其最常提到的就是導演小津安二郎的電影,甚至乾脆也讓那個中段才出現的男主角也姓小津。
我對於會在西方的著作中看到對於日本文化的探討論述,感到很訝異。可能是我書還看的不夠多吧,印象中在這之前只看過「菊與劍」是在探究日本文化,不過那不是小說也不是文學,而更接近是一本研究報告。所以;「刺蝟的優雅」則是我第一次看到的一個寫到日本文化的小說。
那可能是出自於作者對日本文化的偏愛吧。


作者妙莉葉.芭貝里所述及的日本印象,究竟對還是錯?
我在網路上看過很多人都說是錯的、甚至是謬誤、錯之大極。


說真的,我也不知道她寫的是對或是錯。
我並不是真的對日本很了解,儘管學了五十音,看得懂一些幼稚園程度的日文單字,也看過幾部日劇和日本文學,但我仍然不覺得自己對日本是了解的。我只能說;「刺蝟的優雅」裡所提及的日本,讓我有感觸並有共鳴的部份我認為確實是對的、正確的。而其他只是讀過而不是理解得很深的部份,我就無法判斷那是不是正確的了。
這樣說起來會覺得我的回答似乎很狡獪也避重就輕,不過沒辦法,我確實是這麼認為的啊。


讓我覺得印象很深也認為很正確的部份,是關於茶花的敘述。那是在「人生舞台如幻夢」這個章節裡提到的。藉由一部電影「宗方姐妹」,也是書裡一再提到的小津安二郎的作品。


茶花這個意象是什麼?
為什麼會讓我認為是正確的。


這真的很難解釋,因為那就像是燈泡突然亮起來的瞬間光明,你懂了知道了卻說不出來。或者是,我對文字的掌握,還沒有辦法將它表現出來。
總之,都是。
那種懂的感覺也許真的就像書裡寫的那一句
「只有日本文化才能解釋的東西」,那種感覺也許就是如此,一種文化的碰撞而突然交合的感受,我只能試著盡量敘述,但無法盡善盡美。


戰國的第二位天下人太閤豐臣秀吉的辭世詩是這樣的:
隨露珠凋零,隨露珠消逝,此即吾身。波浪般的往事,宛如夢中之夢。


同樣身為戰國時的越後之龍上杉謙信的辭世詩是:
一世榮華一杯酒,年月就在一醉間,歲月如同夢一般。


就連氣吞山河的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也時常吟哦:
人生五十年,與天地長久相較,如夢又似幻;一度得生者,豈有不滅者乎?


這種把人生當作夢一般的思想,其實在日本時常可見。


日本人的哲學思想,接近於「空」與「寂」,從茶道上就看得出來那種思想,茶道是一種不疾不徐的韻律,任何一個動作都必須不能是多餘的卻也不能省略,喝茶在茶道裡只是一部分,茶室的擺設、面對面的交談、瓶中的插花,都是茶道。茶道可以說是日本人雅致的最高點,卻也是最寂寥的宣示。
我喜歡讀日本文學,或許就是因為在我讀過的書裡面,只有日本文學擁有最多的那種「空」與「寂」,既空洞又茫然、又孤獨又寂寞,失落的心情在日本文學中經常可以找到,不論是哪種題材都能看到這樣的「空」與「寂」。


山本兼一在「利休之死」裡頭也一直提到了茶花。千利休在插花時經常在滿是空淨的茶室裡插上一朵茶花,藉由那寂靜的孤豔來達成某種美學的形式,茶花不一定怒放、不見得要大叢、不用真的新鮮,那是種生命力頑強的展現,是一種千年依然、萬物不動而仍然不息的昭示。
書裡最後引用了電影「宗方姐妹」的一句台詞,就像是個註解:
真正的新穎是不會隨著時間而老化。
意思就大概是如此,而這章節的最後,作者下了這麼一個結論:
這是在生命的潮汐起落中觀賞永恆。


沒錯,就是在生命的潮汐起落中觀賞永恆。
所以在提到電影「宗方姐妹」的那篇標題才叫做
「人生舞台如幻夢」


永恆的存在就是這樣,什麼都過去了、什麼也沒留下。但是曾經過去的會和未來經過的再度重合,然後又是什麼也沒留下地經過,你可以感覺到過去的痕跡、也能感慨什麼都沒留下的孤寂,唯一不變的是在這個空間裡一直看著所有過去的與沒留下的,那個空間。




優雅的要件


刺蝟的優雅,在於態度上。
擁有細緻的內在,用殼與尖刺作為偽裝來保護自己這細緻,就是一個刺蝟的外型、一個優雅的態度。
怡然於自己的微小、守護自己的脆弱。這就是前面提到的、我所認為的優雅。


不過在這本「刺蝟的優雅」裡,對於優雅的定義,並不僅僅是如此。
我想那也是為什麼「刺蝟的優雅」的評價如此兩極化的原因,喜歡它的人很喜歡,討厭它的人說它很做作。會覺得做作的原因,就是在於優雅的認知上。
什麼是優雅、又要擁有什麼才叫能夠被稱做是優雅?
在荷妮對小津先生表示自己只是一個平凡的門房的時候,小津先生反問了:
一個門房會看托爾斯泰的小說、聽莫札特的音樂?


那意思是;一個看托爾斯泰和聽莫札特的門房,絕對不是一個平凡的人。
不管是誰,站到荷妮的立場被人這樣反問,我想都不會反感,相反地會很高興吧,因為自己一直以來所隱藏的本質,不想刻意張揚的內涵被人發覺了。是啊,任誰都希望被稱讚的,即使是抱持刺蝟的生活態度作為防衛的荷妮,其實也很渴望有人可以看見自己在粗鄙庸俗的外表之下,那個敏感有才的靈魂吧。


但我卻有個疑問;為什麼一定要看托爾斯泰和聽莫札特,才是真的有涵養、有才華的優雅呢?
當然我這樣問可能很狹窄,會讓人以為我是在針對托爾斯泰和莫札特。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一定得是很難的世界經典文學名著、或是悠揚的古典音樂,才可以是才能有否的判別標準嗎?


芭洛瑪覺得父親衣冠楚楚的打扮,是一種裝模作樣。也就是說身為上流,就該有上流的樣子,因為那不只是一個身份的表徵,也是世人評判你的標準。
荷妮則是反過來的,既然是門房,就不能有不屬於門房的模樣,因為你站在這個位置,就不能突出、也不可以超過。
遵守你自己的崗位、善盡你應有的義務、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忠實於原有的打扮。那其實就是一種社會責任,井然有序的社會不允許脫軌和踰越,一旦挑戰秩序,就會形同對制度的僭越。


很諷刺的是,打倒封建與舊時代以後的民主時代的來臨,卻仍然藉由金錢與權勢建構了新的秩序。


荷妮與芭洛瑪都把這些看透了,所以荷妮依然忠實地做好一個門房的工作、顧好一個門房給人的印象。而芭洛瑪則是對這種現象感到嗤之以鼻,所以在不願意變成這樣的大人的想法下,她打算在十三歲時自殺。
她們兩個都以自己的方式在對抗這個世界,荷妮是消極的、芭洛瑪則是積極的。而藝術與哲學也是他們做為對抗思想的手段之一。


我承認荷妮確實是一個被社會與世人忽略的才女、而芭洛瑪確實是一個早熟的天才。
光看她們對於藝術和哲學的見解,不論你認不認同她們的論述正確與否,都無法否認的確是有她們才氣縱橫的一面。


荷妮這個角色讓人感到親切和認同的是;我覺得很多人心裡難免都會覺得自己有和別人不同的地方,也就是認為自己一定有某些部分是不同於這個俗世標準的獨特,那是屬於自我的小小驕傲。
芭洛瑪看清楚了所謂世界就是一個金魚缸,而自己總有一天 ( 指長大 ) 都會進到那裡面,
「如果生命是荒謬的,那麼成功的一生不會比失敗的一生更有價值,只是日子過得比較舒適罷了」,好與壞,只是在於金魚缸的水質與環境是否較為舒適而已。


於是比起現實,她們更注重心靈的成長,也更重視對於美學的感受與哲學的省思。她們都偽裝起關於這個方面的精神,而只是不過不失地表現出一個門房、一個小女生的姿態,在世界上、在眾人的眼前。


若從這個部份把荷妮和芭洛瑪的尖刺與殼衍伸解讀的話,或許不只她們,就連我們都有一些刺蝟的成分。一點點的偽裝與應有的角色扮演,來隱藏住自己的內心,既不受傷害也能孤芳自賞。
而那小小的驕傲,就是我們心中的一點優雅。


既然如此,這個優雅的部份就是無法言傳且難以定義的。因為喜歡的不同、解讀的也不同,那不是能用成就高低與程度深淺能夠去衡量的,是絕對沒有標準的事物,不是嗎?若去給它定義出一個範圍,像是托爾斯泰和莫札特,這不反而落入所謂世俗的窠臼了嗎。


我覺得之所以會被說為做作就是這樣。
荷妮一面不斷強調著自己只是個門房、又不斷地分享自己的思想。但是她的思想卻躲在「門房」之後,誠然那個身分是一個極佳的保護色,但感覺上強調得太多次卻反而成為了一個藉口。正如同芭洛瑪的太過憤世嫉俗,反而讓人感到了她只是;為了反對而反對的叛逆。


不論是荷妮、還是芭洛瑪,她們都有很好的頭腦和敏感的性情,所以她們都可以在藝術的參與上有獨到的見解,面對哲學與人生的思考上也有深刻的了解,可是她們的才氣、那種強調冷眼觀看世界而不流於世俗的才氣,在不知不覺中其實還是被一套既有的標準給帶著走。
對世俗的一切感到嗤之以鼻,可是卻還是遵循著世俗認定的優雅,當然會給無法接受的讀者,裝文藝的惺惺作態之感。


就像我所認為的,真正的優雅是一種生活態度,而不是思想與內涵的比較。
不一定得要達成什麼才叫做優雅,不是得怎麼做才叫優雅。


就算孤芳自賞也沒有關係,有人欣賞沒人欣賞,作的還是自己、還是自己作的。
我正以為刺蝟之所以優雅,在於沒有人發現尖刺之下的本質。躲在自己的殼裡看著週遭,有份孤獨且自得其樂的怡然。
是的;孤、芳、自、賞才是這份優雅之所以為然的優雅,一旦霍然被賦予優雅的定義、一旦走出那個世界,則那優雅突然就顯得悲哀且變調了。


當刺蝟也好、豪豬也罷,河豚也可以,哪怕是孔雀和軍艦鳥都沒有什麼關係。
為了生活而做出任何的偽裝,都是因為生活,並不那麼庸俗也並不特別偉大。
而喜歡看什麼書與電影和聽啥音樂都隨自己高興,哪裡管得著氣質還是三流。


真正的優雅就應該要是如此,所謂的優雅絕不懼怕庸俗,因為庸俗與優雅,原先本就不存在明顯的界線。




頗感孤獨的共鳴


我記得橘子、也就是告訴我有「刺蝟的優雅」這本書的朋友曾對我說過,覺得我也像是一隻滿身是刺的刺蝟。
我覺得自己的內心、或者該引用我自己前面所說的;生活態度,離優雅還差得很遠,我還是在意庸俗、在意自己的庸俗與淺碟的內涵,一方面介意他人的評價、一方面又老是說服自己只要照著自己想的來做就好,兩種想法常常造成行動的矛盾。


距離那一以貫之的態度,還很有努力的空間。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用嘴巴講很簡單,動手做卻很難吧。


因此橘子說我像刺蝟,我想是那個總是處於矛盾中的猶豫不決、和對於行動與言語的過度介意;這種無形中讓自己與朋友的溝通和情感出現的隔絕,真的就像刺蝟的刺一樣了吧。
或許我真的是一隻刺蝟,不過我不溫柔也不優雅,也欠缺了孤芳自賞的傲氣。


是說,在兩極化的批評中,無疑地我是站在支持的這一邊,雖然我承認這本書的缺點還不少;對日本文化的迷戀與偏執、主角文藝性的思想和對外的形象偽裝有點裝模作樣、還有那個很明顯地除了想造就悲劇意味卻反效果地讓人感到莫名奇妙的超級爛結局,我覺得那個爛結局就是因為作者感到自己的作品實在缺少了戲劇性,所以就安排了個很戲劇的結尾,沒想到成了畫蛇添足。
這麼多的問題,詳細列舉的話還真是說不完,更不用說這本書的故事其實是很無聊的,結構鬆散且缺乏連貫性,唯一可看的就是在於那些以荷妮與芭洛瑪之名所發出的感想與思想,雖然那其中也有像前面所說的日本偏愛論述等問題,但是思想畢竟是思想,本來文學就是自我思想的延伸,不管對或不對,我只看她能不能把自己的思想完整地表現出來,因為那就是我喜歡並想看到的。


思想決定了一切,文筆是判斷的選擇。
正如我以前說過的,比起劇情,我更重視的是想說什麼與說了什麼、還有如何描述想說的與說過的。
「刺蝟的優雅」裡面的哲思與情懷,我不一定懂,可是我在其中找到了我一向重視的事物。
所以我喜歡這本書。


另外一個原因是我在這篇心得前面提到過的,我從荷妮身上看到了:
認為自己一定有某些部分是不同於這個俗世標準的獨特,是屬於自我的小小驕傲。
這是種共鳴,內心世界有一部分被敲鬆的共鳴,不管是不是真的有,我們、或者說是我都希望自己是有的,也許有可能有但自己還找不到,只是如此確信著。雖然只是身為一介凡人,但總渴望一定要擁有這個驕傲。
在那個過程中,也許必須透過徹底的孤獨才能尋找到。對了,孤獨,就是這種意思。


孤獨,就是「刺蝟的優雅」這本書讓我感受到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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