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讀完「金閣寺」以後,開始對三島由紀夫的作品感到有興趣的。
其實我是很難想像自己會去看三島的作品,因為我一直很排斥所謂的「純文學」,以閱讀習慣而言,還是偏好比較通俗一些的文字、或是社會性題材濃重的報導性文學,對的!我喜歡讀簡單的書。


一直以為我是會與所謂的文學絕緣,可是大概是逐漸地有了些年紀了吧?現在的自己比較能夠平心靜氣地仔細玩味文字,以前懼怕的文學竟然在眼前慢慢地呈現和諧的模樣,而不再是過去令我望之生畏的張牙舞爪的形貌,雖然並不是完全地;不過感覺自己慢慢地能夠感受到文學和自己心情接合的痕跡,雖然;並非是完全的,很多時候我還是會看不懂一些文學大師的作品,但我還是能感受到自己相較於過去些微的前進,我覺得如果是要十餘年前的我看「金閣寺」、看「豐饒之海」、看「Lolita」,那肯定是使我感到一頭霧水且莫名奇妙的,但是十餘年後的我、現在的我卻都可以把它們看完了,儘管不見得可以完全的領會


老實地說;即使到了今天,關於「金閣寺」這本書裡面的不少文字情境對我還是艱深晦明的,而對於「豐饒之海」裡的唯識論依然還是一知半解,回想起「Lolita」也不時忘記了故事中一些細節的前因後果,這就是我說的;雖然改變了卻並非完全,因為我還是沒有辦法前進到完全理解並通徹的程度,但是這些缺失已經不會再構成我閱讀的障礙了


時間,想來真的是很奇妙,在不知不覺中改變,卻都沒有發現


這部「豐饒之海」完成在「金閣寺」之後,我不清楚三島由紀夫在作品的成熟度上是否因歲月的累積有相對的關係,但是於我而言;因為它是完成在「金閣寺」之後,所以對我這個看過「金閣寺」的人來說,文字的型塑上是很有相像的感覺,那種感覺是種熟悉的一脈相承、是我似曾相識的三島由紀夫,這讓我有些鬆了一口氣,因為相似的一體感有助於我閱讀時做好心理準備;準備好用什麼樣的心情和態度看這部「豐饒之海」


但是即使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讀「豐饒之海」還是讓我感到有些辛苦,就像前面說的那樣,儘管說我已經可以窺見文學的一點面目,但是整體來說我對於純文學還是很苦手,我想「豐饒之海」和「金閣寺」在未來有空的時候我都應該要多翻幾遍,直到完全看懂了為止


「豐饒之海」由四部小說構成,我之前一直說「豐饒之海」,其實要說的確切一點該做「豐饒之海四部曲」,這四部為:
「春雪」
「奔馬」
「曉寺」
「天人五衰」


「豐饒之海」是三島由紀夫的遺作,第四部曲「天人五衰」完成之後,三島便在發表「憂國」一文後即切腹自殺,認識三島的生而至死的一切,對於我這個首次接觸三島文學的人有種很難說出的感覺,總覺得三島的作品有種癲狂性,那種癲狂是虛無的、狂奔的空氣瀰漫感,而三島傳奇的死更讓這樣的癲狂更加地被突顯出來了,比起「金閣寺」;「豐饒之海」更能體現這樣的癲狂感,隨著那死亡平添了清淡空虛的憾恨


這四本小說之所以形成關聯性、構成「豐饒之海」的原因,在於四世轉生的輪迴觀念,故事透過本多的眼睛和心;親眼見證好友松枝清顯在二十歲早夭之後,轉生成為飯沼勳、月亮公主、安永透的四段年輕的人生,再以此輔以本多本人對於佛教輪迴的觀念研究、及身體心智靈魂的唯識論的探討,就是「豐饒之海」的大綱
說到了唯識論,唯識論正是「豐饒之海」裡最讓我感到困擾的敘述


通俗簡單地定義;「豐饒之海」的四世轉生和中國傳說的七世夫妻頗有類似之處,強調的是輪迴,不過七世夫妻是強調於群體的、環境的愛情,是時代下的悲劇,「豐饒之海」的四個主角都是不同的個體與想法,牽繫著、連接著這些的是從年輕漸至年老的本多,也只有本多;才會去聯想串聯輪迴轉生的存在性




春雪 --- 細膩靡遺的禁忌戀歌


書名:春の雪 ( 春雪 )
作者:三島由紀夫
譯者:唐月梅
出版:木馬文化
   2002年10月10日



輪迴從首部曲「春雪」始動
「春雪」也是四部曲中最多最厚的,這本書裡的本多只是個配角和協助者,故事大多由松枝清顯方面展開,松枝清顯是舊華族裔,清顯有著類同「金閣寺」主角溝口的部分性格;易思、敏感 ( 或者說;三島筆下的主角都有著這部分性格存在 ),但清顯畢竟不同於溝口,他始終是貴族,心態言語帶著貴族特有的纖細、還參雜了點不食人間煙火的不實在感
清顯習慣隱藏自己的想法和心意、拒絕被人探知內心世界,使自己在他人面前形成不透明的朦朧狀態,本多之所以能和這個捉摸不定的同窗成為好朋友,是因為本多不是一個會去探究清顯的人,也可以說;本多確切地察覺到必須和清顯保持著親密但不干涉的相處方式,才能應對眼前清顯不明確的思考態度


因為清顯的個性與成長背景,而使得「春雪」這部小說是「豐饒之海」系列作中最虛幻綺麗的作品,在我還沒開始讀「春雪」的時候,就著封頁上的翻閱,看見上頭的簡述是將它形容成純愛物語,是的;「春雪」的故事主軸在於松枝清顯和綾倉聰子的愛情,但是我想即便是以愛情故事作為主體,將之形容為純愛物語的描述實在是太輕率也太不了解「春雪」了


裡邊的愛情不是我們想像的;所謂純愛那麼地美好,清顯和聰子不能相守的悲劇,來自他們自己的個性與對愛情的態度,聰子一貫地用曖昧帶有點距離的方式來應對、清顯的態度則是執拗地近乎幼稚,他們之間的愛是偷情一般的禁忌快感,自私得沒有想過明天地只考慮到享受眼前的歡愉,不曾給予彼此承諾,那與真摯不渝的感情不同,只是種被壓抑下的解放狂歡
清顯與聰子其實可以避免不完美的結局,但是那種年少輕狂的熱情以及不顧思考的衝動,使得兩人陷入了自己想像的、沒有希望的絕望悲戀,三島由紀夫把這段愛情故事敘述得如夢似幻,而如夢似幻確實也是「春雪」愛情美麗的模樣,夢幻的不確定感來自於清顯和聰子的自我設限想像,並非愛情的本身值得謳歌,是那種描寫出的模樣營造出了想讓人詠嘆悲情的錯覺,事物的本身並非是美麗的,而是因為說故事的人讓它看起來很美,是三島由紀夫;微妙地呈現了兩人幻想絕望的愛情實境


所以我再一次強調;把「春雪」想成一個簡單悲慘的純愛物語,那真是太不了解「春雪」了,這部作品我覺得與其說看清顯和聰子的悲戀,毋寧地是要看三島由紀夫運用文字營造情境的功力,他讓「春雪」的愛情如同空中樓閣般美得無法看見與擁有,身為讀者的我明明清楚地知曉它的不真實,卻又不能不去讚歎那樣的虛幻真是非常的美麗


那樣的虛幻;不實在的、猶如泡影一般的絢爛、就像春雪一樣地抵擋不住春天的溫暖而融消,彷彿在真實面前永遠站不住腳的虛假一般




奔馬 --- 大義捨身的狂熱青春


書名:奔馬
作者:三島由紀夫
譯者:許金龍
出版:木馬文化
   2002年10月10日



第二部曲「奔馬」在本多見到少年飯沼勳展開,本多依據清顯留下的話和飯沼身上的特徵,而相信眼前的少年就是清顯的轉世


飯沼和清顯是兩種不同的典型,清顯敏感寡言,纖細得幾乎可以用柔弱來形容,飯沼則是熱情內斂,堅持理想到得幾近剛強,和清顯清冷地漠然面對事物的態度相比,飯沼有強烈想證明自己存在理由的熱血信仰,飯沼的信仰是「為天皇而死」,這是他被「神風連史話」影響的信念,飯沼崇拜著那些死守日本武士道、排斥洋刀洋槍的大和魂主義,他也想成為那其中的一份子,完成心目中的純潔革命


這份信仰的中心思想,不在於革命是否成功,而是「捨身」,捨身與革命是分不開的,捨身是種置死亡於不畏的心態,甚至可以說是渴望死亡,一旦以捨身作為革命成敗與否的最後終點,便是宣明了行動最終將以自刃作為結局
革命是為了能夠排除眼前所見到的不能忍受的醜惡,於是要用年輕的;不受污染的靈魂斬殺醜陋,再藉由切腹自殺的完結宣告潔淨的完成
飯沼所嚮往的,便是這捨身的大義


為什麼一定要如此地視死如歸?
因為不管成功還是失敗,那都是結果,重要的是執行的過程,但是即使懷抱著無垢的信念,行動這件事情的本身就是不乾淨的存在,為了斬除邪惡,於是連刀都會不免地沾上邪惡的光華,雖因清除罪惡的的本身而發起了革命,但革命這舉措也會被激揚的塵埃給染上,而死亡、尤其是必須自己選擇的自我死亡,這樣的「罰」才可以懺悔自己犯下的「罪」,透過自刃來洗淨污穢的靈魂


對飯沼來說;死亡並不可懼,令人懼怕的是被剝奪了「捨身」的權力,因為捨身的不遂就代表了大義革命的不完美


「奔馬」和「春雪」是完全不同的文字結構,「春雪」那如詩意般濃厚的空靈、虛幻的幻影之美,在「奔馬」身上已經看不太到,比起「春雪」,「奔馬」給了我和現實膠黏在一起的確定感
不過即使在故事和結構上已經沒有了那虛幻,但是三島由紀夫並沒有放棄它,三島將這份空虛的綺麗交由了飯沼勛去實踐


飯沼堅持著信仰,把「神風連史話」中的志士之死看成了瞬間的、永恆存在的美,這樣的想法使飯沼執著嚮往著這俐落乾淨純粹的死,他把捨身赴死等於成就大義這樣的觀念奉為圭臬,在心中架構想像出至高無上的死亡美學,那般美麗凌駕於世間所有存在的一切事物,正因為它斷然地拒絕了生存,才更顯示出捨身的獨到之美


「奔馬」最後的場景令我很難忘;是迎著晨風、毅然切腹的飯沼,我在想;飯沼死前看到的一輪紅日,是心中大義信念的化身?還是即將東昇的太陽呢?自「春雪」至「奔馬」,三島由紀夫那虛浮於現實之外又真實存在的美,在清顯與聰子的故事敘述、在飯沼的心中以不同的方式存在著


想到了飯沼的捨身,就想起了自己也曾在年少時,莫名地憧憬過死亡,總覺得生時若夏花燦爛、死時若秋夜蕭蕭是一種人生當如是的極致,不過後來便不再這樣想了,因為活得越久就似乎越是重生畏死,我想也許是我心中並沒有存在如飯沼那樣的大義,也因此失去了那捨身的美學追求吧?




曉寺 --- 輪迴的確認與幻滅的預告


書名:暁の寺 ( 曉寺 )
作者:三島由紀夫
譯者:劉光宇
   徐秉潔
出版:木馬文化
   2002年10月10日



第三部曲是「曉寺」,「曉寺」在四部曲中比較特別的是;四個主角裡只有「曉寺」的月亮公主是女性,而這部作品雖然一樣以清顯的第二次轉世為主體,但是這部故事的主要觀點卻是由本多的視點展開,我們可以這樣說;月亮公主毫無疑問的是主角,但是我們不是經由作者的敘述來理解她,而是透過本多眼睛的觀察來認識她
會做這樣的設定,或許是因為月亮公主被設定成外國人,而再怎麼說;四世輪迴的舞台還是要在日本,所以三島在主角的心境描寫有所忌諱,於是便放棄了以月亮公主作為視點,乾脆把一直以來觀看故事發展的第二主角本多得視點作為主要描述了


也因為如此,月亮公主是「豐饒之海」中唯一讓人無法明白的角色,原因在於三島完全沒有寫出月亮公主內心思索的心境,月亮公主這個人,活在透過本多眼睛觀察到的一切,如同白夜行裡我們經由一個個角色的視線去了解亮司和雪穗一樣,本多的感覺、揣測是讀者理解月亮公主的唯一途徑


如果是如此;「曉寺」應該是比「春雪」和「奔馬」更加地矇矓,但事實上不是如此,「曉寺」的真實感比起前兩部曲強烈很多,我想是因為主角的引導從轉生者本人移到觀察者身上的關係,本多原來就是個理智且強調邏輯性思考的人,所以自然地透過本多的眼;所謂的輪迴轉生竟然不再會是抽象空泛的神秘想像,反而具有它值得去研究思考的合理性


最有趣的是;轉生者戲份最薄弱的這一部「曉寺」,卻是轉生者本人月亮公主親口證明前世的唯一作品,「春雪」是首部曲因而不算,「奔馬」裡的飯沼並不知道自己是清顯的轉世,而相信這件事情的人只有本多,從另外一個方面去思考,我們也可以說在「奔馬」裡面關於飯沼與清顯的前世今生,只是本多執著的認為和無意間的巧合


「豐饒之海」輪迴的確立,在這第三部「曉寺」才始告證明,小時候的月亮公主抱著本多,說自己是飯沼、還記得身為清顯時的記憶、言之鑿鑿地說自己應該是日本人,這是「豐饒之海」四世轉生裡僅有的;以轉生者的身分做出的確切證實


但是當神秘玄乎的表面破裂之後,本該窺見的清楚現實卻更加地令人感到迷離,長大後的月亮公主完全忘記了兒時的宣告,這是個極為詭異的情況,當好不容易肯定了清顯、飯沼、月亮公主三人之間的轉生聯繫,但是又迫不及待地毀了它


轉生者與觀察者的主客易位,輪迴轉生的意念從承認證實轉為隱晦否定,我感覺到這樣的改變是個伏筆,似乎預告著;某種事物的即將崩解




天人五衰 --- 終歸虛無的曾經存在



書名:天人五衰
作者:三島由紀夫
譯者:林少華
出版:木馬文化
   2002年10月10日



崩解,在第四部曲、末部的「天人五衰」


在遇到第四世的少年安永透時,本多已經是個八十多歲、行就將木的老人了,膝下無子的本多決定收養透做為養子,原因除了他可能是清顯的第三次轉世之外,透的聰明冷靜,讓本多想起了昔日少年時代的自己


透的轉生是比較有爭議的,清顯、飯沼都曾留下夢囈般的言語做為下世轉生的線索,惟獨月亮公主沒有留下來,當然「曉寺」裡的月亮公主死於千里之外,本多只是透過輾轉的消息才得知月亮公主在二十歲時死去的消息,或許月亮公主是有說的,但是故事並沒有確切地記錄下來,我感覺這個部份應該也是三島由紀夫的刻意安排,抹銷、模糊掉兩世的其一關聯,這使得透能夠讓本多證明輪迴的證據;只剩下相同位置的三顆痣


本多執意的收養;除了前面所說的原因以外,轉生與否的不確定性也是很大的主因,或許他很想看看;透是不是會走向和清顯他們一樣;活不過二十歲便夭折的宿命,人都有窺探他人人生的窺視慾,本多也不例外,所以他忍受著養子惡意的虐待,因為他認為 ( 也許可以說是想看見 ) 等到透二十歲時,一切就結束了,而在這裡他也害怕;如果透不是清顯等人的轉生,那麼透便不會在二十歲時死去,到時候的本多該怎麼辦?


結果是;透度過了二十歲,但是服毒自盡未成的透雙眼失明,不死不活地繼續人生
透之所以自殺,起因在於慶子在透面前說出了本多所置信的輪迴觀念,一向自負自信的透不敢相信自己;原來不是因為「獨特」才被本多收養,在看過清顯的「夢的日記」以後,透在情緒衝擊下服毒自盡,但是沒有死被救了回來,雙目因而失明,失明後的透不再有生氣,只是基於本能的活著


透的自殺,我覺得象徵很多意義,透明白自己在本多眼中不過只是清顯的轉世,難聽一點就是代替品,對於一個自認是獨特存在的人而言是極為不堪的打擊,這樣看起來,透似乎是為了維護自認潔白的自尊而自戕吧?但不一定是如此,我想他雖然排斥轉世的命運說法,可是心中又有些認同這樣的宿命,恐怕不只是本多;連透也一樣害怕著;如果自己過了二十歲還活著,就表示他不是清顯、飯沼、月亮公主的轉世,透憎恨著因為身為轉世者的可能而受到的另眼相待,那使得他失去了自信的價值,但是當原本的信任被打破之後,透必須抓住另外的、可以證明存在的證據,於是這便是最諷刺的;他必須去認同摧毀自己生命觀的轉世輪迴,所以他一定得死,只有在二十歲之前死才能強調自己確實是不斷輪迴的一世


但是透活了下來,雖說此生已與死了無異,但是沒有死成的透不但證明了自己也許不可能是清顯的世世轉生,也裂解了本多輪迴轉生的觀念


後來的本多,知道自己即將就要離開人世,於是拖著老邁的身體,打算見出家的聰子最後一面,和本多見面的聰子卻說了,不認識也不知道清顯這個人,我覺得最有意思的就是聰子對本多說的一些話:
「像是覺得有、而實際上則莫須有」
「記億這個東西,原本就和變形眼鏡差不多,既可以看取遠處看不到的、又可以近在眼前」

這些話語雖然都很含蓄,但是本質上根本否定了本多的記億
本多也迷惑了,長久以來深記的、相信的如果並不存在,那麼一直以來存在的是什麼?相信的事物本來又該是什麼面貌?本多是依據著這些而有了現在的自己,但是如果它們都不是真實的,那還活著的自己又是什麼呢?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本多在問出這些質疑後,聰子的那麼一句回答
「那也是因心而異罷了」
是這樣的麼?原來事物的本質與表面,它們的模樣原來都存乎於我們的心中,可是表與裡又是什麼?是我們想像的、認為的那個樣子才是真實的面貌,或者說其實它是恆一不動的,只是隨著我們的心而在我們的眼中有了各種不同的千變萬化?
到了這裡,已經無法去理解三島由紀夫藉由聰子的言語,想傳遞的到底是怎麼樣的哲學性思考了


我覺得在「曉寺」時感受到的伏筆和崩解預告,終究在「天人五衰」作出了最好的結尾,也是象徵著「豐饒之海」輪迴觀念最後最大的崩解,透的二十年死期破除,基本上已經是解釋了輪迴的虛幻,而聰子最後說的這些話,不但否定了輪迴,連最初的初世也一併地否定,甚至被認定是完全沒有過的
也許所謂的四世轉生,是本多太過執拗的相信,而形成的既定的認證的幻想事實吧?
但從「豐饒之海」四部曲一路下來可以看到,真也好假也罷,清顯、飯沼、月亮公主、透四個人是真實地存在於本多的生命之中,倘若清顯確切地並沒有存在,如果他們都是本多的想像,那麼飯沼、月亮公主、透也是虛假的麼?當輪迴的源頭被否決掉時,在此之後的一切便不成立了不是麼?如果他們不屬於清顯的轉生系統,那他們又是怎樣的存在、又能以如何的方式連結?當沒有了清顯的時候


「天人五衰」最後推翻了輪迴,甚至透過聰子的語言告訴了我們;那也許只是幻想;清顯和聰子間的悲戀、飯沼為大義捨生的熱情、月亮公主冷情大膽的慾望、聰的絕頂聰明與自毀,這些在我們眼前上演的四世轉生活劇,原來是虛幻的,「豐饒之海」從開始逐步建立起輪迴觀念,試著解釋並去理解它,可是後來又一點點地拆解、毀壞了它,所謂的輪迴轉世、所謂的人生,竟像大夢未覺般的初醒,如此地如夢似幻




豐饒之海 --- 空靈的非實體之美


三島由紀夫在「豐饒之海」中展現了和「金閣寺」完全不同的相貌,「豐饒之海」是虛浮的、不實在的;可是努力建構的脆弱美學,輪迴轉生這個意念所代表的就是一個美麗的形容;生生不息、永無止境、不消不死的存在,因為那靈魂不會亡逝,透過輪迴可以永續精神生命


而清顯等人永遠活不過二十歲的宿命,即便十分殘忍、卻又十分美好,他們的生命永遠是青春潔白的,在未被世俗污染之前,斷然地停留在最燦爛的時刻


但是「豐饒之海」最後卻徹底否定了以這樣形式存活的美麗靈魂,也許真的同「金閣寺」一樣,不變的永遠雖然眩目,但終歸不是實在的型態,就是因為有了「消失」這個名詞,所以「存在」才更具美好的意義,也就是消失、才可以達到存在的真實永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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