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日本當代推理及大眾文學的代表性作家有哪些?我第一個想到的一定是東野圭吾。可是會有很多人還會提到在這個「之一」裡;有一個絕對不能忽視的宮部みゆき ( 宮部美幸 )。
東野和宮部都是著作等身的作家,同樣都以本格推理聞名,而且寫作的領域涉獵極廣,並同樣深受歡迎。


東野是我第一個接觸的這種類型的作家,不過因為最初接觸的白夜行實在是太強烈地引起我的共鳴,而在之後的「信」、「幻夜」、「徬惶之刃」也是一樣,那時候我曾經覺得東野是一個太厲害的作者,因為他總是寫出我最想看的題材類型與思考探討,不過接觸越來越多以後,我才發現其實那只是因為一開始我有意識地選擇自己想要的來看,當這些看完了以後,後面再看的東野就漸漸失去了共鳴,隔了很長一段時間讀了「嫌疑犯 X 的獻身」後才又總算找回了過去對東野的共鳴。
因為在接觸東野時的感覺真的很強烈,所以即使在那之後閱讀的幾部東野作品已經沒有太多喜歡的情緒,但是「閱讀東野」卻成了一種很自然的習慣,東野的書不管如何地覺得不喜歡,但是一定會讀完。
而對於宮部美幸,由於缺少了那麼一點像當初認識東野的心動,所以在選擇上就顯得很被動。


現在閱讀宮部美幸,感覺已經和我現在閱讀東野圭吾時一樣了,不同的是我對東野有種熟識的習慣性,就是那種只要在架上看到一本沒讀過的東野作品,就會很自然地取下翻閱的慣性動作。但我真的有種覺得東野的書已經「看得差不多」的心態,感觸越來越少,而多的只是零星的一些想法和又看完一本書的成就感而已了,而閱讀宮部美幸的書,就是這種感覺;不錯看,可是沒太多想法。


我看了不少東野圭吾的作品,但是宮部美幸的卻不多,比起東野圭吾相對少了很多。


為什麼呢?不是我對宮部有偏見,而是我不太喜歡看推理作品。不管類型是偵探、警察還什麼的都不太喜歡。倒不是覺得難看,只是不太喜歡日系推理文學的文筆。
是不是日本的推理類型作品都是這個樣子?不管是哪個作者,只要寫到推理就會呈現相同的某種味道,像我接觸宮部的第一本書「火車」時,我第一個想到的是松本清張的「砂之器」,那種感覺是覺得除了故事不同以外,其他部分都極為相像。後來看了恩田陸、內田康夫、米澤穗信等作家寫的推理小說,都有相同的感覺;雖然故事手法不同,但都有一種異曲同工的冰冷色調,那冰冷不是無情殘忍的冰冷,而是不論第一人稱還是第三人稱作為視角都無法忽視的某種旁觀者的冷漠。


宮部美幸就有這樣的感覺,其實;東野圭吾也有。


不管我對東野圭吾的白夜行多麼地有所共鳴,那種第三者的觀察冷漠感依然存在,那不是我很喜歡的感覺,如果太過濃厚的時候,往往成為我進入書中世界的牆。
宮部的作品,那道牆的感覺就很明顯,其實我覺得在細部描寫上,宮部比東野優秀很多,宮部的作品有東野沒有的溫暖,原因就在於她那比較多的細部描寫,多了這些可以有效地幫助我了解人物的性格,在內心的感受上也比較能多一點體會。
而東野就少了這些,但是那同樣又是東野作品的特色,因為東野的極簡反而使得那道牆得以用隱晦的面目作為偽裝,讓那偽裝而成的不透明變成了美感,而那份美感耐人尋味。
宮部是清楚而明細,因而那道牆就顯得很清晰了。


「蒲生邸事件」是我讀了好幾本宮部的書以後,終於看到的最有感覺的一本,因為她在每個部份的描寫都很足夠,不會厚此薄彼,尤其是最後的結局也是我看過的宮部作品裡最棒的一個。
可惜的是;那道冰冷的牆還是很厚。


而最讓我有感覺的是裡面對於時空與歷史觀念的討論。
這本書跟之前宮部的「十字火燄」一樣是科幻的題材,不過「十字火燄」裡有好幾個能力不同的異能者,「蒲生邸事件」則只有一種異能者:穿越時空的時空旅行者。


既然穿越時空,免不了都會提到改變歷史的探討,我最早認識「穿越時空」這個名詞,是小叮噹的時光機,後來隨著年紀的增長也不免地看過幾本有關時空旅行的書和電影。關於時空的觀念有太多論點,多到不知道那種才是正確的,正因為穿越時空還做不到,所以時空;才總給予人那麼多的想像吧?


故事中的時空旅行者平田是這麼說的:
歷史是人類累積而成的。層層累積的東西要垮的時候,再怎麼都是會垮的,會歪的時候,再怎麼扶還是會歪的。歷史的洪流是必然的,即使是一個通曉過去的人從未來穿越時空而來,提出種種忠告,要徹底改變歷史的流向是不可能的。
讀歷史時常看到某人的出現或死亡、還有某個事件的發生成為了歷史發展的關鍵。也許當時不這樣、後來便不會那樣。這是讀歷史時必然有的設問與試答,我時常深信很多事件不是一定的絕對,而是具有可能逆轉的空間,歷史;充斥著許多微小的因素交錯,因而構造出巨大的整體構造,如果改變其中一個因素,不論是多麼的微小,結果也一定會有所不同。
但是平田的說法否定了這一切;沒錯,歷史並非是單一的,由許多複雜的元素所累積而成,但這累積而成的結果也就是所謂的「最終」;是早已經決定好的事,整個大的方向已經確定,而要違逆這樣的方向,完全是不可能的。雖然有許多細微的成因,但那些就算消失或改變,也無法改變歷史,該發生的依然會發生,到結果的那個中間過程或許可能出現不同,但最終結局會是相同的。


小叮噹裡大雄的孫子世修在從二十二世紀來到大雄所在的年代時,對於大雄所提的問題,「如果改變歷史,那麼你 ( 指世修 ) 不就不會出生了嗎?」的解釋是;雖然改變了,但結果並不影響,就像從這裡到那裡的起點與終點始終相同,只是交通工具不同而已。
平田也提出與此類似的想法:
人類對於歷史的洪流而言,只不過是小小的零件,是可以替換的
把小叮噹和平田的說法一樣比對,如果終點是歷史的結果,那麼人類就如同交通工具,也就是說達成事件的人,也許盡然不同,但最後成就的結果必然會是相同的。


我覺得這種說法所闡述的意義就是;歷史帶有某種不可違背的意志,而選擇了某些人去完成這份意志。這讓我想起了「浪人劍心」裡志志雄與劍心提到的「時代的選擇」,個人命運的成敗與否,很大的因素取決於時代的選擇,時代的意志為何?結果就為何。如同志志雄與劍心的決鬥,雖然志志雄的實力壓倒性地強大,但是時代的意志在於劍心這邊,所以劍心成功,而志志雄失敗。
劍心曾對此結局感慨地說;如果以成敗來論定對錯,那就與志志雄的觀念無異了,在這個時代內能做的只有執行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
志志雄把成敗當作是天命、生存理論的依據;活下來的就是強者,而劍心則不是,他謙卑地看待時代的意志,也不認為最後的結果就是英雄與否的依據,因為那充其量不過是被選擇上了而已。
歷史也是這樣,我讀了「蒲生邸事件」對於歷史時空的改變所下的結論衍生出來的想法就是如此;沒有相對的正確選擇、而只是做出了一個選擇。


在這個選擇內,能做什麼?還有什麼可以做的?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是決定好的,那還有什麼是有意義的呢?不管當你做多少事情其實都於巨大洪流毫無影響的時候?
更明白一點地說;活在這個當下,我的使命是什麼?有什麼是相對巍然歷史而渺小的自己的一生是自己獨有的?坦白說;活了近三十年的我也還不知道是否有那樣的東西,不過在讀完「蒲生邸事件」以後我倒是知道了一件事;在時間的推進下,身處於這個歷史空間的我,能做的就是活著、活在眼下這個時空中,以現在的模樣與價值觀繼續摸索著活下去。


所有的批判,其實是站在現在的角度去觀察的,思考與想法超不出我所在的這個時代,這樣子的我拼命地過著。


或許確實;我作為人,只是構成歷史的一個零件,並不主要也不重要,但在大方向的前進下,雖然平凡但至少來能夠努力地做到細部的修正變動吧?


也許哪一天,當平田所稱的「累積」到達的時候,我是不是也有可能被時代所選上?



PS.
一直寫到了結束,才發現自己這篇文章其實已經偏離「蒲生邸事件」有段距離了啊…
可是;在讀完它的時候,我腦中心裡所想到的,確實就是這些。


 



書名:蒲生邸事件
作者:宮部みゆき
   ( 宮部美幸 )
譯者:劉姿君
   王華懋
   婁美蓮
出版:獨步文化
   2006年07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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